百萬畢業生殘酷競爭,財經專業成了新天坑?
競爭的開始
每周一和周二,都是汪濤最忙的時候。卡在17:20下班,10分鐘之內,和恰好在一棟樓裏工作的兩個「新同學」會合,接着在樓下的便利店隨便買塊麪包,匆忙夾在腋下,一起打車去上MBA的課。
單位裏像汪濤這樣讀MBA的並不多,「因為其他人已經是碩士了」。他在一所頭部券商工作,「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同事下班後有多卷」。前段時間,部門一位負責風險管理的領導,70後,突然發朋友圈,「他竟然把法考給過了,我們當時都看傻了」。
汪濤的微信朋友圈裏經常有這樣的驚喜。又有一個同事過了CFA二級,正在曬自己的電子徽章。「怎麼突然又過了一個?」汪濤嘀咕,每年都有同事悄無聲息在準備CPA、CFA、FRM等各類證書,只有通過了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小子也在準備這個」。
從理論上說,每年至少有100萬人,要投入到汪濤所在的金融世界中。根據教育部《2020年教育統計數據》顯示,在2020年畢業的874萬應屆生中,超過100萬人就讀的專業與財經相關。
這個天生與金錢掛鈎的專業大類所囊括的前景、幻想,將很多人吸引進來,是中國最為炙手可熱的專業之一。在很多人的想象裏,金融學子摺疊在北上廣深的高端寫字樓裏,行走在人生的金字塔尖。
劉彥目前在一家投行擔任高級經理,他曾經目睹2015年的股價與房價如何在歷史上劃下一筆,紅色的股市曲線一路衝至頂峰,一夜暴富的神話故事至今被人津津樂道。伴隨着對金錢的狂熱與嚮往,與金融有關的專業也一路水漲船高,被列為就業前景最好、畢業薪資最高的專業之一。
「21世紀的前15年,中國迎來了一個飛速發展時期,大家發現金融業非常掙錢,許多人吃到了第一隻螃蟹。但事實上,我們是摸着石頭過河,大環境影響下,好多人去報名金融、商科專業,導致畢業生過多,現有的金融體系又逐漸成熟,根本裝不下這麼多人。」劉彥說。
觀察財經畢業生的某個切面,「好學生」似乎是最為普遍的標籤。艾瑞深中國校友會網的調查顯示,工商管理和經濟學大類下的財經專業,是2007-2016年各地區高考狀元最青睞的專業。
但最終能實現想象的,也只能是少數人。
幾乎每一個受訪者都提到,真正能去符合外界想象的金融圈——諸如投行、券商、基金公司工作的人,無非是國內外頂尖院校畢業的尖子生。如果以金字塔形容財經畢業生的就業態勢,極少數人站立在金融就業市場的頂端,一部分在塔中間和塔底無限滾動,幾乎一半的人則會放棄金融世界,湧向別的地方。
層層加碼的遊戲
當數十萬應屆畢業生湧入金融世界,一個按照學歷標價的序列已經暗中排開。
在某家頭部券商工作3年多的汪濤,知道公司有自己的排序法則,「應聘者按照學歷劃分檔次,從A到C依次排序,分別對應不同部門的適用資格,第一梯隊自然是清北復交了」。
汪濤畢業於一所211財經類院校——在公司名單中屬於B類,3年前,他所在的崗位急需擴招,本科學歷的汪濤得以通過實習轉正,「這種概率非常小,有很多的運氣成分在」。當時公司的校招要求必須是碩士及以上學歷,社招門檻稍微放寬些,但對工作經驗又要求極高。
「幾年前我們這裏還是一個比較小的後台崗位,報名的人意願不是很高,總體沒有太大吸引力。」畢業時,汪濤同時拿到了幾家銀行的offer,心儀的其他券商崗位,由於學歷限制,只能去營業部工作,「想了一下還是算了,我家也沒什麼關係能找,我也不太善於社交」。
但現在,像汪濤這樣的本科生入職的低概率事件徹底變成不可能事件。汪濤有時會負責部門招聘的英語面試環節,在接收簡歷時,前幾年還能看到一些「新鮮」的學校,伴隨着部門體系成熟,這一兩年的應屆生檔案名校扎堆,「哥大、人大、復旦,港大,全都是碩士起步」。
2015年,劉彥剛剛從某所知名985高校碩士畢業,彼時金融市場行情正好,用他的話說是撞上了大年。「那時候競爭遠沒有現在激烈,畢業生沒那麼多,門檻也沒那麼高」,而今部門的平均學歷已經到達「人均知名985高校碩士」。
「實話說,這兩年疫情,對於一些一年制的海歸學生來說,如果他們本身沒有出過國,只是線上授課,我們對這類學生的評價也會比較低。」他補充道。
南昌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院長彭繼增告訴每日人物,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金融、財經行業熱度持續升温,國內的財經院校以及專業設置無法滿足彼時的人才需求。此後,各大院校紛紛開設金融財經類專業,但事實證明,如今的金融行業已經處於過熱狀態。「它的價值被高估了,現在只不過是回歸正常,但我們的人才已經出現了供大於求。」
2010年到2019年間,銀行、證券、基金業新增了約118萬人,平均到每年大概13萬的就業增量。而近十年,財經類專業的畢業生數量急劇膨脹,近一年就新增100餘萬人。
越來越多人被捲入同一個競爭池中,在有限的資源體量內,學歷成為第一個砝碼。211、985、QS排行,碩士、博士,踩在腳下的砝碼越疊越高,勝券在握者最終得以跳出水面。
這種危機感的傳導源源不斷,就算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也在為自己爭奪最多的資源。汪濤曾經聽一位朋友談起,北京某銀行在招聘之際收到了上百份來自頂尖院校的簡歷,經過層層淘汰,自然是這些學歷頂尖者一攬絕大多數offer,「但結果最後基本沒人去,都拿這當保底offer了,事實是總有1%的人可以拿到80%的資源」。
工作後,這條學歷擠壓的鏈條依舊沒有消失。汪濤所在的部門每隔4年會進行一次職級調整,本科和碩士學歷所對應的序列不同,上升渠道也不同。如果一直維持着本科學歷狀態,「可能以後不會有大級別升職,本科生普遍也不是很受重視,到時候過幾年,你會發現自己的工資和一起進來的同事比起來,少很多」。
他開始四處打聽MBA的就讀條件,並在今年下半年成功入學,2年的學費接近30萬。身邊的高學歷同事儘管沒有這方面的考慮,但都在忙着給自己考證。
學歷尚且有提升的空間,工科背景的走紅則讓汪濤倍感壓力。「我們有不少崗位現在喜歡招聘工科生,或者有工科背景的,希望員工可以自帶編程、算法技能上崗。」公司近期開設了一個績效分析崗,要求能對基金走勢、股票走勢進行專業分析,「其實同時具備工科與金融背景的人不算少數,但還要會做績效,條件就比較嚴苛了」。在汪濤看來,幾乎不可能會有應屆生能夠符合條件,「除非量身定製」。
對於一大批等待入行的學生而言,實習是學歷以外的第二個不可或缺的砝碼。趙歡就讀於北方某所985高校國際商務本科,今年上半年,她成為四大會計事務所之一的實習生。「無論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就算清北,都要有至少3-4段實習才能找到滿意的工作。」
實習的門檻也在直線上升,趙歡所在的會計事務所,實習生的院校水平基本都是雙一流,「如果之前沒有任何實習經歷的話,也不太容易進」。而一些頭部券商的實習要求則直接劃定了碩士門檻,在某家券商的實習招聘公告下方,明確寫着「需要雙985、211或者本碩均為QS前100高校」。
趙歡目前在北京某傢俬募基金實習,「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精英團隊,人均清北碩士,就算是實習,以她的學歷來看依舊有些距離。但陳歡的父親從事財務工作,在圈內有一定的人脈,「否則我基本不可能進來」。
僅僅在6年前,讀研期間,劉彥也沒有刻意尋找實習,「坦白說那時要求沒有那麼高,各大公司的體系也沒有現在完善,大家沒有什麼實習意識」。畢業後,他順其自然地來到一家公司,再跳槽至現在的頭部投行,或許在某種層面上,劉彥可以說是趕上了一個好時代,「現在2000年左右出生的學生,他們的實習積極性都很高,在社交平台上,甚至有高中生問我,如果計劃要讀金融碩士,該怎麼去規劃以後的實習?」
社會化「早熟」
當席位的爭奪越來越殘酷,一些世俗規則開始被擺在桌面中央。
研究生徐勵對金融行業的認識,最初是從「破滅」開始的。他在南方的一所雙非院校攻讀金融工程碩士,一次學校請來國內某家知名投行的負責人開講座,課後,徐勵舉手站了起來,「請問老師,貴公司能不能提供一些我們能去的實習崗位?」
對方回應:「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但負責人提出了另一種方案:「如果是高淨值客户的子女,可以來我們這裏實習。」
徐勵追問了這個高淨值的額度,得到的回答非常驚人,「2億到3億」。身旁的同學們已經一片譁然,徐勵訕訕坐下,儘管心裏已經有設想,「但最初僅僅以為會是百萬級別」。
不過在同為投行人的劉彥看來,這難免有誇大之嫌。「高淨值是個人(家庭)擁有的可投資淨資產1000萬以上的收入人群,我猜測這可能是銷售部的一個負責人,出於業務需要跟高淨值投資人對接。我這個部門就不存在高淨值客户,但如果說你能有這種關係的話,我更希望你家裏是開廠的,家裏有產業,不需要你有多少現金。」
當初出茅廬的學生掉落在金融圈中,巨大的反差令他們無所適從。在不忙的時候,趙歡會四處尋找新的實習機會。曾經在暑期一個實習共享群內,她看到某家證券公司的消費研究崗正在招實習生,試着投遞了一下,對方很快聯繫她過去「認門辦入職」。
為了這次「認門」,趙歡向家裏一個身形相似的姐姐借了一條佈滿黑白條紋、無袖設計、蓋過膝下的工裝裙。到場時,她這身過於正式的工裝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趙歡看到,一個女生,穿了一條緞面的、充滿設計感與線條感的傘形裙。她雙手抱臂,摩挲着自己古板的裙子,跟隨着負責人來到HR面前辦實習生入職,但一盆冷水迅速潑下,HR部門反饋「她不是研究生,不能走入職程序」。
陳歡和那條工裝裙都沒有完成彼此的使命,匆匆坐上了回程的地鐵。
一些社會化縮影被早早投射到這些年輕的學生身上,這一切的不合理,加入金融的底色後,彷彿又變得合理——畢竟他們的早熟是如此普遍。唯學歷、資源,幾乎所有人都默認這個規則,而在順從背後,接受一些人情世故似乎變得理所當然。
在深圳,徐勵周邊不乏如網傳一般「家裏有樓」的同學朋友,他把自己簡稱為「下三層」 ——「一家三代都沒錢沒資源」。在南方一家國有金融集團實習時,他與老總陪同客户應酬,客户問徐勵:「你哪個學校畢業的?」他如實回答了,對方此後幾乎沒再搭理他。
他很快認識到這是一個少數人的遊戲。他看到領導談話時,談吐間隨意提及的數字都是7位數,這種對待資源置換的淡然態度,對自己產生了一定的衝擊。他也經常把「資源」掛在嘴邊,對一份實習的評價是「是否能讓自己獲取資源」。
隱性關係與資源的滲透似乎無處不在。一次聚餐中,汪濤的一名同事看似無意地透露業務部的某一大客户與自己關係匪淺。汪濤曾經對這個「難啃」的客户有所耳聞,後來去業務部側面求證,果然與同事說得相差無幾。「我的第一反應甚至有點開心,覺得自己的猜測被驗證了,哇,這個人果然是關係户。」
「下沉」的人生
水池另一邊,沒有砝碼的人,正在失去躍出水面的機會。「金融發展已經不可能再重現過去十年的高速,但我們的畢業生是滯後的,有路徑依賴的。」劉彥說。
無數人追尋昔日的光輝而來,卻只能面對不斷「下沉」的人生。徐勵本科時曾經跟隨學校參訪某家大型證券區域分公司,會議室內,西裝革履的市場部部長正按照流程介紹公司業務,徐勵好奇發問:「如果是一名雙非畢業生,甚至是211乃至末流985,想進入這裏,應該怎麼做?」
「還要繼續進修。」徐勵至今都認為這是一個高情商的回答。後來,他順利成為本校的一名研究生,但進修以後,情況並沒有發生預想的變化。今年暑假,徐勵投遞了數百份簡歷,只收到了3份回覆。
他將這3個公司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用A4紙打印好,仔細對比。一家證券公司,提供的實習崗位銷售性質比較濃,自己想去更有挑戰性的崗位;一傢俬募基金,公司團隊一共6個人,資金規模2000萬元,或許平台會有限。徐勵選擇了最後一家地產金融研究院的投融資崗位,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崗位的競爭比例達到10:1,來自廣東以及福建的名校生雲集。
擠壓一層一層傳導,對於雙非院校本科生而言,那些憧憬中的金融人,從未在真實印象中出現過。「根本不是我能夠得着的」,在今年春招時,北方某雙非院校金融工程專業本科生餘鑫向銀行、證券、保險公司撒網投遞簡歷,最終只通過了幾家鄉鎮銀行的筆試,「最壞的結果是總得找份工作,銀行也許能保底」。
被「嫌棄」的銀行,和它毛細血管一般的密集網點接住了大量財經畢業生。但銀行對於應屆生而言,或許已經不再是一個光鮮的存在,它成為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相對於過去的壟斷地位,股份制銀行、民營銀行,尤其是外資銀行等非國有銀行主體的進入,導致銀行行業迅速放開,競爭加劇。從另一方面來看,當一個行業不再壟斷後,只要有競爭存在,對人的吸引力必然會差一些。」南昌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院長彭繼增說。
餘鑫曾在銀行實習過一段時間,在他看來,自己每天的工作和金融稱不上一點關聯,掛在嘴邊最多的是「先生,您需要辦卡嗎?請往那邊走」,以及「密碼不對嗎?請用會員機改一下密碼」。
實際上,在券商、銀行以及保險公司中,依然存在許多就業機會。但許多普通高校、本科學歷的學生從事的基層崗位更多與銷售、櫃員、後勤掛鈎,這與人們想象的金融學子相差甚遠。餘鑫每投一次簡歷,證券公司的股票銷售崗總能主動打來電話,「要不要來我們這邊?」餘鑫細問了工作內容,大致又是負責把客户拉入微信群,介紹股票,促成交易後提成。「有個大行情,金融這個行業最缺的就是銷售人員,就是理財經理、客户經理、保險銷售。」
徐勵想留在這個行業,但他也明白,「大的都被吃完了,留給我們的能有什麼?是人家不要了,不想要的給你做」。在整個秋招季,幾乎所有好崗位,都需要碩士985以及四大財經院校的學歷,或畢業於國外QS100院校。徐勵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輸在了門檻上,如果依舊堅定這行,他需要說服自己可以成為一個銷售。
更大的迷茫緊裹着保險行業。各大高校的保險專業是一個小而精的存在,這意味着除去廣袤分佈在各個年齡層的保險銷售,在有限的保險市場裏,剩餘的核心崗位必將面臨激烈爭奪。
許多畢業生選擇考研北上廣,爭取為數不多的機會,但大部分人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張默是西南某所財經院校的保險專業本科生,他曾經在一家壽險的省公司後勤部門實習,發現一些同校的學生在這家壽險的中心支公司做銷售。
就算在省公司內,張默也感受到後勤部門「死氣沉沉」的味道。在這個部門裏,除去他以外,包括總經理在內一共3個員工。兩間經理辦公室,副經理那間桌椅茶几配套都有,但常年沒人,一盆綠植已經耷拉在盆底,徹底枯萎。「我問了他們,這所辦公室的確被閒置了。」
工作也比較重複,每天賣了多少保險,這些保險價值多少錢,下達的績效完成了多少,緊接着做PPT匯報。「我感受不到他們上升的方式是什麼,工作比較簡單,就是熬到了上面的人走,你就可以上去了。」
競爭在層層加碼,工作價值卻在下降。一些畢業生觸摸到曾經奉為圭臬的行業後,卻發現與想象相差甚遠。汪濤所在的部門成立時間不長,仍是一個較小的後台部門,「大家的分工都非常明確,每個環節的工作已經制定好了,工作的流水化現象比較嚴重,有很強的重複性」。大部分情況下,工作的挑戰性來源於外界的壓力——如果市場或者客户不夠合規的話。
尤其在基金會計崗,汪濤不止一次聽見同事們抱怨,這份工作沒有成就感,「大家好歹都是一路C位過來的人,這樣就滿意了嗎?」這幾年部門的發展愈發成熟後,汪濤眼睜睜看它從小部門發展到名校生青睞的地方。同事們聚在一起私下討論,「工作的性質就那樣,崗位又要求學歷特別高特別好,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一大批留不住人的情況。」
忙碌缺人的時候,部門也會招一些「便宜」的校招本科生,簽訂兩年制合同,「招完就想着扔了,不知道怎麼想的」。
在陳歡所實習的會計事務所,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多數實習生往往在晚上10點左右才能結束自己的工作。陳歡所在的項目組,當時由於碰上年底,正式工被借調,5個實習生在2周時間內,需要頂上一家銀行10個省份的客户信用審計。「大概有幾百個客户,每個客户平均怎麼着也有3-4筆存款,一筆一筆查,有時候公司資料查不到,還需要給客户經理打電話。」
每天上午9點半到公司,平均工作到晚上10點半,陳歡待了一個半月,離開了四大。儘管社交媒體對四大實習的強度與報酬早就頗有微詞,但這裏從不缺實習生,「名校生一車一車的來,像個工具」。
剩餘的人
僅僅是成為工具,對於雙非院校學生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嚮往。進四大實習曾經也是餘鑫的理想,但這簡直「太難了」。
在拿到鄉鎮銀行面試機會時,餘鑫一直在反問自己,是否真的會喜歡這份工作。他有一個在縣城銀行工作的表姐,因為父親是銀行的中層,「她爸可以把自己的客户直接給她,我姐的貸款業務能輕鬆完成,在我們那小地方拿高薪」。
但是餘鑫並沒有這樣一位父親,他面臨的是不會輕鬆的基層競爭。從最開始報考金融時,這就不是一個餘鑫喜歡的專業,「只是我家裏人覺得它好就業」,實習也是打發時間。而現在這個曾經最大的優勢,反而變成困境。越來越多的人湧向金融,卷無可卷。
麥可思數據顯示,每年畢業於財經專業的大學生100餘萬人,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從事相關行業,剩餘的人去了哪裏?
餘鑫放棄了所有的銀行面試機會,將目光投向網路。他平時喜歡研究遊戲,並在今年4月份順利謀得一份遊戲策劃的工作。他身邊的同學也極少真正撲向金融行業,多數回家考公務員、事業單位,還有一些做了實業的銷售。
註定有一半以上的人,在人生的剛開始,就要放棄金融財經這個行業。而這種選擇從客觀來看,並非是逃避,更多則是知難而退。陳歡的一個朋友,某中部財經院校的研究生,藉助中間人得到了一次面對投資公司董事長的機會,董事長卻告訴他,「以你的學歷,進我們公司的可能性不大,建議你去考公務員吧。」
就算是曾經的倖存者,也開始發現這裏和想象的不一樣,金融業的光環正在逐漸褪去。汪濤在券商的工作加班成風,一周在單位的工作時長超過80小時,如果算上在家的額外工作時間,可能會幾近90小時。身邊臨近中年的同事,給人的直觀感受是「很累」,他們必須在事業與家庭中做出選擇,「如果要以事業為重的話,只能犧牲另一方來帶孩子」。
有些人直接選擇離開。除去加班文化以外,對自我價值實現的困惑開始慢慢露出水面。汪濤所在部門的兩個應屆生待了1個月不到,甚至連試用期都沒過,主動辭職離開了這裏。和他們一起走的,還有一名工作幾年的同事,離職回家開了一家貓舍。
他們同樣是名校畢業,又都是基金會計崗,「但這裏的工作是現成的、簡單的、有規則的,只要他們做苦力就行,可能忍受不了了吧」。
但汪濤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他的MBA群聊裏,每天刷屏着各類焦慮,有來自70後的中年危機,也有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人擔憂工作前景。他感覺自己被鎖死在了一個恆温層裏,「讀完MBA以後,專業技能提升完了,我還拿什麼去卷?
於本流動應用程式(App)或服務內所刊的專欄、股評人、分析師之文章、評論、或分析,相關內容屬該作者的個人意見,並不代表《香港01》立場。